《大競走》:當仇恨成了一把殺人的槍
原文出處:香功堂!!
美國內戰過後,經濟蕭條,國家每年舉辦大競走競賽,抽出50名年輕人參賽,展開一段沒有終點的賽事,吃喝拉撒睡都不准停步,只要速度低於標準,就會獲得一次警告,警告三次後會被「淘汰」。這場競走賽只有一人能活下來,每個參賽者都為著不同的理由,賭上性命,踏上遠征之路...
改編自史蒂芬·金小說的《大競走》,劇情很難不讓人跟歷史上的戰爭做聯想,在某種榮譽心(群體壓力)的驅使下,青年被迫走上戰場,親眼見證殘酷就在眼前發生,他們無能為力,只能驚慌高喊:「為什麼會是這樣?」無論是劇情設定,或是馬克·漢米爾(Mark Hamill)飾演的少校,都會讓人聯想起史丹利·庫柏力克執導的《金甲部隊》,透過虛構故事,直指現實世界的連天烽火。
電影也讓人想起《飢餓遊戲》,利用競賽遊戲(體制)進行對群體的控管,用實際的獎勵(對於美好未來的想像),鼓舞人們上路。而片中的競走賽,彷彿是生活的隱喻,剛開走時是體力充沛的青年,結束時,已是憤世嫉俗的成人。競走賽的獎勵可以由參賽者自行決定,便是每個人的人生目標。而選手的淘汰,無論是什麼原因或理由(健康或心理因素),就是你我從人生「退場」的方式。
(底下有關鍵劇情,請斟酌閱讀)
「他們讓我們相信那是唯一的出路,沒有人是真心想參加比賽。」
《大競走》的遊戲規則簡單卻粗暴,就跟現實人生一樣,沒有絕對的公平,只有被迫上路的無奈(國家洗腦青年,強調這是必須要做的事情,看似擁有自由選擇的權利,但選擇有其侷限)。片中的每一個參賽者,都點出一道議題:貧富差異、性別平權、白色恐怖、不同價值觀念的對決等。影片中,雷的父親為了教導孩子自由的可貴,以身作則,壯烈犧牲。臨死前對兒子說:「永遠不要忘記你是誰。」父親以愛為名,想要孩子探索不同的出路,雷卻因為父親的死去,抱著復仇之心參加比賽。
如果雷的父親知道自己的死亡,換來的是兒子對於生活的恨,他還會堅持犧牲性命嗎?善與惡,常常是模糊不清的,就像逼死同志參賽者的巴克維奇,那樣的他就只能是惡人嗎?或如有著悲慘童年際遇的彼得所說,看待事情的角度取決於己,惡人也有可憐之處,如果只能以恨意生活,這世界也將萬劫不復。
「我或許只剩下兩天時間可活,不是生就是死,所以我要趁現在暢所欲言。」
《大競走》就是不斷地走路和對話,卻能讓我看得聚精會神,被故事深深吸引住。除了聯想到《飢餓遊戲》外,它的核心精神更貼近史蒂芬·金的另外兩部作品:《刺激1995》在極惡之中,搜尋著人性之善,以及對自由的渴望,而《大競走》片中一同上路的夥伴,從不熟悉到親密,從各有夢想到一一殞落,則是《#站在我這邊》的年輕孩子旅程的殘酷版。
《站在我這邊》的四個年輕主角在結束一趟冒險旅程後,覺得居住的小鎮彷彿一夜之間變小了,旅程過後,好友各奔東西,走上不同道路。同樣的,《大競走》的參賽者,也都在這趟旅程中一夜長大,並因著不同的理由和原因而失去生命。
《大競走》屢次讓我在戲院內忍不住落淚,覺得這會是我的人生愛片。但影片的收尾,卻讓我有些心情矛盾。
「我一直希望自己能習慣這樣的場面(槍殺)。」
「這正是我所害怕的。」
片中,雷和彼得,代表著兩種理念的抗衡,雷想要報復(如果贏得比賽,他要許願擁有一把卡賓槍,在眾人面前槍殺少校),彼得想要共好(許願未來要有兩個參賽者能活下來)。而在電影的最後一刻,雷決定停下腳步讓彼得活下去,他說:「我希望你活下來,#因為我看不見美好世界。」那段話深深刺痛了我,一個無法停止失望的人,希望這個世界不會只剩下仇恨。他用自己的性命,去換取一個微小的善意,沒想到,眼睜睜看著雷死在槍下,彼得痛哭失聲,當少校問他想要哪個禮物時,彼得看著少校說:「我要一把卡賓槍。」然後在眾人面前槍殺少校。
雷的父親用他的死亡,教導雷要對抗強權。彼得也用他的選擇,透過電視轉播,在眾人面前槍殺少校,告訴群眾這場遊戲的本質之惡,並提供人民不同的出路(從拒絕參加遊戲做起)。但看著電影的我,卻感到一陣悲傷。
這是改變的開始嗎?我誠心希望是的。但悲觀如我,卻想起 911 事件或者幾天前震驚美國的槍擊事件所帶來的後續輿論影響、想起《火線追緝令》結局,摩根費里曼不斷請求夥伴不要開槍射殺兇手:「你殺了他,他就贏了。」卻依然止不住夥伴內心的滿腔怒火,最終讓兇手得償夙願。而在《大競走》裡,少校的死亡,是否代表著改變的來臨(人民堅持追求正義),或反而落實了這場遊戲的真正精神:擁有權力(贏家/卡賓槍),才有資格殺人?
然後,我想起彼得的故事,即便遭遇過極惡之事,他都選擇要追求善。他曾對雷說:「一定要在黑暗中找到光,不然第二次機會又有何用?」而彼得的善,卻也跟著雷的死去而消失,化成一團怒火。
最後,《大競走》的演員群戲非常出色,飾演雷的 Cooper Hoffman、飾演彼得的 David Jonsson,和飾演少校的 Mark Hamill,都有讓人眼睛一亮的表現,而本片的配樂也是我的心頭好,明明是個殘酷的故事,但音樂卻不特別張揚,而是畫龍點睛的存在,在適當的時刻,勾動觀者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