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狙擊手》:邪惡的陰影。
原文出處:香功堂!!
克林伊斯威特(Clint Eastwood)導演的《美國狙擊手》,改編自美軍傳奇狙擊手克里斯凱爾自傳,講述克里斯為保衛家園,毅然投身軍旅(海豹部隊),經過嚴苛訓練後,派駐伊拉克戰區,擔任部隊「守護神」狙擊手,確保地面作戰弟兄安全,槍法神準、殺敵無數的克里斯很快成為部隊傳奇人物,然而殘酷無情的戰爭已在他心靈烙下永難抹滅的創傷....。
克林伊斯威特導演是少數演而優則導,並能導出一片天的異數,他不但能拍文藝愛情片《麥迪遜之橋》,也能拍勵志電影《登峰造極》,還能拍暗黑生命悲歌《神祕河流》,就連戰爭片《硫磺島的來信》與《美國狙擊手》都難不倒他,每一種類型都交出亮眼成績單。
《美國狙擊手》之於我的精采包括,其一,克林伊斯威特導演捕捉到戰場上的肅殺氣氛,場面調度突出,節奏緊湊又具臨場感,片中每場戰役都瀰漫著一股「不確定/生死瞬間」感受,一個恍神與不注意,就有子彈衝出來,就要血肉模糊;而這份時刻都處於提心吊膽的心境,帶出本片第二個精采。
其二,對任何人事都抱持著不確定感(連婦人與孩子都可能是恐怖攻擊者),正是克里斯內心世界逐漸崩潰的主因。
當克里斯從戰區返回西線無戰事的家園休假時,生活安逸,但內心世界卻毫不安穩,殺戮陰影揮之不去;克里斯妻子對他說:「你人在這裡,可是你的心不在這裡。」,不只訴說克里斯對遙遠異鄉弟兄的關心更勝夫妻情,也道盡軍人妻子(家庭)受手無策的哀傷與無奈。
其三,克里斯最後一次出任務,遭遇敵軍包圍,危急之際,捲起漫天沙塵暴,沙塵暴的適時出現,既可看作上天憐憫,放了克里斯及其弟兄一條生路,亦可將其視為人心底的模樣,偌大的仇恨與報復,讓陷在其中的每一個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不同種族與國度與信仰),全都看不清彼此樣貌,彷彿遭受蒙蔽的心靈(你我生活的世界)僅剩恐懼及相互攻擊和傷害。
其四,飾演克里斯的Bradley Cooper,表現出乎預期的精采,不但體型做出調整(增重),且情緒轉折細膩到位,無論是面對要否屠殺婦人或小孩的兩難抉擇或是返回家園後與親人產生距離感與日漸消沈的沉默,都有令人信服的演出。
(底下會提到結局喔!)
其五,《美國狙擊手》的結局是整部電影最打動我的一刻,克里斯與一名退伍軍人約定見面,他跟妻子泰拉道別,泰拉在掩上門前看了眼退伍軍人,一股不安的異樣感受爬上心頭,接著泰拉的臉龐被屋內陰影給慢慢籠罩(吞噬);這個畫面具體呈現戰爭對人/生活的巨大影響,人心的扭曲無法被輕易看出,一如被仇恨與報復所綁架/傷害的美國,表面看來平靜如常,內裡早已傷痕累累;戰爭不只會發生在遙遠的中東地區,它荼毒每個上過戰場(或生活在戰場)的男女老少,漫回看似安全無虞的平靜家園;《美國狙擊手》的結局畫面,遠比電影裡任何一場死傷慘重、血肉模糊的戰役更能說服我戰爭的恐怖。
我一方面欣賞克林伊斯威特導演將《美國狙擊手》拍的緊湊好看,一方面又覺得影片某些意識型態(手法)令我感到不舒服與排斥。
原因一,我不喜歡存在感過於強大的配樂。
由於《美國狙擊手》的戰爭場面處理的寫實,因此太過搶耳的配樂反會削弱影像營造的真實感,讓殘忍的廝殺變得有點.....動作電影(廉價)的味道。
原因二,「邪惡確實存在」是一句聽來鏗鏘有力的台詞,只是電影對邪惡的解釋稍嫌淺薄,沒能拓展出更發人深省的觀點;「以暴制暴」是不是一種邪惡?凱爾保衛弟兄殺害超過百名聖戰組織成員,是不是一種邪惡?在年幼孩子面前殺害他的親人,是不是一種邪惡?
我不太能接受影片對聖戰組織狙擊手穆斯塔法的描述,彷彿他就是個純粹邪惡的存在,沒有血沒有淚沒有感情,僅僅是個「槍法高超的恐怖份子」;我也無法接受導演用一顆特寫的旋轉子彈(殺人成了一種激起觀眾興奮感的調味劑)來結束穆斯塔法的性命;另外,電影中有伊拉克婦女與孩子攻擊美軍的驚悚(悲劇)畫面,但是他們為何會做出如此極端行徑?電影沒有提及(或許是限於時間長度吧),容易在觀眾心中形成「中東國家=邪惡」的偏頗印象。
原因三,《美國狙擊手》花兩小時長度描述克里斯在戰場上的英勇、他與弟兄(親兄弟的戲份反而少的可憐)的同袍情深,以及無法適應家庭生活云云,卻用不到二十分鐘時間講述克里斯如何克服他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過短的篇幅令克里斯的內心掙扎顯得過於輕盈,也削弱戰爭/殺戮對克里斯性格產生的巨大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