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電影】寒蟬效應。
原文出處:黑手黨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我以為,這部電影沒能真正深入挖掘校園暴力的真實,對於性侵事件的始末發展也語焉不詳,可那就是電影的魅力,將部分空白留給觀眾自行補足,我一直沒看見加害者李教授的心境,卻在他匍於花圃前的那一刻,瞬間有了衝擊。
遇到權力利益共生的糾葛時,妳我很少能即刻表達內心感受,威逼的一方倘若握有生殺大權,屈服順從是我們最可能的路,倒不是我們甘願噤若寒蟬,而是人們直覺地權衡得失時,就已經把自己推上回不了頭的單向道。
「寒蟬效應」(Sex Appeal)的故事結構並不緊湊,但畫面蠻有感覺,靜態鏡頭的刻劃,反而雕飾出這部電影的情緒:因為不能選擇,只好讓時間慢慢流逝,時光總會給答案的吧?
如果時間留不住,真相哪天才見光明?
要是時間流不住,真相何時洩漏天機?
我把重點放在性侵事件的蔓延,受害者白白和加害者李教授的各執一詞的說法,其實是法庭之上最常見的攻防;李教授積壓了十三年遠離夢想的沉悶,在這個純樸的鄉下地方用一般人無法想像的方式宣洩出來,他用自己的身份和權勢掌握女學生害怕畏懼的心理,多年前的事件之初,他嚐到回不了身的甜頭,從此不再回首,只因時間已經不會回來,為了家庭他選擇放棄的前途,現在要用截然不同的方式給自己彌補。
那樣的彌補,卻毀了多個對音樂懷有憧憬的未來。
性侵事件受害者往往對於加害者不敢聲張,傳統社會的刻板教條依然教育我們被侵害是罪有應得、有錯一定是自己有問題、講出去會被周遭指指點點,甚至覺得那是家醜不宜外揚……這麼多嚴以律被害者、寬以待加害者的俚俗觀念,讓白白這樣的受害者選擇忍氣吞聲,然後內耗自己的心思、搗毀自己的生活,加害者卻仍在他原有的空間裡過著自得其樂的悠哉。
到底是怎樣的法規和文化,讓我們對加害者如此寬容?是怎樣的地位和背景,使我們讓受害者滿腹委屈卻沒人肯聽?白白之所以沒有聲張,除了複雜的心理因素,客觀現實的枷鎖更在不自覺中影響著我們多數人。
我其實支持斷根的極刑,於性侵加害者,偏偏台灣的相關法條和部分倡議團體總在維護加害者的人權,受害者到底犯了什麼錯得忍受如此不公平的對待?抓住受害者脆弱心思的加害者,如李教授,怎能因為他是藝術家就無法十惡不赦?
先入為主的觀念,其實在這部電影裡面不斷被提出檢討,或嘲諷。
身為被告妻子的林律師,內心掙扎不言可喻,她既想維護現有的家庭又無法忍受丈夫在外的脫序,她知道不該辯護的,但因為太多不得不的原因,她還是挺身而出為丈夫,那也是傳統禮教的影響,男人犯了錯,女人得一起出來道歉,女人不能有自己的感受,只因家是男人在扛。
賈靜雯的天人交戰我沒有清楚看見,卻在她和徐若瑄飾演的方律師開庭前的對話,嗅出一股怔然。
總是甜美可人的徐若瑄這次挑戰家庭同樣面臨崩壞的大律師角色,我比較驚訝的是導演將她隻身來到台東出差,然後在內心極為脆弱時隨便找了個加油站工讀生上床拍得那麼自然,那彷彿是歐美電影才會出現的情節,卻在台灣真實上演,也許很多人到外地出差都會這樣開個小差,悄悄地,就把現代社會大家都不想看見的那一面拍了出來。
心到底是肉做的,沒能掌握住自己的時候,我們往往犯下愚蠢的失誤,哪怕只是一夜風花雪月,回頭再看不免有些感傷。
而真正的感傷,可能來自電影幾乎沒拍出來的糾結情愫,方律師和林老師的過去。
幾乎可以大膽推測,林老師和方律師在學生時期感情之好超出一般情誼,但因種種社會觀念、家庭因素、選擇不同,讓兩人走上近乎決裂的南北,因為白白的事件再度牽起兩人互動,一直沒能同調的針鋒相對直到最後在急診室裡才赫然看出原來有過曾經,那可能不是當下的情感,卻是無法抹滅的痕跡。
我們都有過一段不能說的祕密,深深藏在心坎裡,直到有天不得已,才會把秘密翻出來重新看過,面對現實、原諒自己,才不會一輩子都陷入困局。
木宏是我覺得最可愛的角色,他對白白的愛慕那麼單純,他用正常的方式追求女孩子,默默守候陪伴,然後在燈光美氣氛佳的海邊驟地吻了她一口,被推開是被推開了,但木宏的簡單可說是「寒蟬效應」裡最搶眼的對比,複雜的成人世界裡,早已尋不見那般天真的喜歡。
也許電影總要有些戲劇性,木宏的最後沒有交代,那就是留白,我們沒有看見的另一邊,事情依然發生著,用想像填補時空,是我們與生俱來卻又不斷懷疑的天份。
只是,為什麼最簡單的愛戀,會演變成一連串悲劇的開始?
如果當初不要那麼天真,傷害會不會少一點?對白白、對李教授、對林律師,還有對木宏。
驚懼於現實的可怕會讓傷痛蔓延,唯有站出來替自己發聲,才能避免被愈發巨大的人言可畏逼到牆角無法呼吸,就像片中疑似台北文林苑和台東美麗灣的爭議,沒人大聲疾呼,誰知道公義並未落實存在?沒人領頭抗爭,誰曉得社會其實一點也不公平?
每個人都在逃,那個不能說的夏天,竟冷若冰霜。
幸而,仍是在夏天。
影片年份:2014
出品國:台灣
導演:王維明
片長:109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