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電影節《無臉之眼》:送給摯愛的女兒。
原文出處:香功堂!!
知名整形醫師傑內西爾的美麗女兒克絲汀娜因車禍意外毀容,為給予女兒一張全新面孔,他和助手露易絲綁架多名藍眼金髮的年輕女孩,試圖將她們吹彈可破的光滑肌膚給移植到克絲汀娜的臉上....。
其一,Georges Franju導演的《無臉之眼》(1960年),真是典雅詭異又驚悚好看。
由於60年代的電影特效技術仍未臻成熟,Georges Franju導演懂著藏拙,選擇收斂的表現手法,前半場刻意隱匿克絲汀娜的臉龐,保持影片的懸疑性(吊足觀眾胃口),中段在受害者麻藥稍退的朦朧意識中,觀眾才終於得見克絲汀娜遭毀容的臉龐,短暫的視覺震撼,剛好足夠帶出後段「變臉」手術後,醜陋與美麗的高反差對比。
《無臉之眼》最驚悚也最高潮的好戲,自是導演細膩呈現的變臉手術,大大滿足觀眾「窺奇」的好奇心(該收就收,該放也不手軟,只是用現在眼光來檢視這場戲,效果確實顯得虛了點);早年電影受限於技術問題,很多場面都拍的遮掩,就怕露出太多破綻,破壞影片整體氛圍;儘管不成熟技術似乎箝制創作者的揮灑空間,然而有限的技術也激發出創作者的巧思,懂著運用光影、剪接與某些小技巧培養影片氛圍,讓「特效」只是訴說故事的工具之一,而非反客為主成為主要角色(知名例子大概是1975年的《大白鯊》,觀眾大半時間都見不著鯊魚蹤影,僅靠魚鰭浮現水面的場景,便能有效達成驚嚇觀眾/造成壓迫感的目的)。
想來當代電影視效長足發展,創作者腦海想像的畫面多能完美且逼真地呈現在大銀幕上,只是過度追求「逼真」,不免削弱遮掩的美感,少了如早年驚悚電影常有的神祕與雅緻感受。
其二,《無臉之眼》的空間設計很有意思,傑內西爾的豪華大宅,訴說著角色的地位與財富;傑內西爾從車庫走到女兒房間,必須爬上一道又一道樓梯,開啟一扇又一扇門扉,層層疊疊,暗示人心的無法一眼望穿,祕密/心事被深鎖在一道道門扉背後;而傑內西爾宅邸最深邃也最難開啟的一扇門,其實是克絲汀娜那張戴著面具的臉,那副白皙又表情單一的面具背後,藏有怎樣的神色與心情?無人知曉。
其三,傑內西爾為給予女兒新生機會,謊稱另名遭到毀容的年輕女孩屍體就是自己女兒克絲汀娜,他替「假」女兒下葬後,在墓碑刻下:「獻給摯愛的女兒」。
即便躺在棺木中的女孩並非克絲汀娜,但「她」確實是傑內西爾送給女兒的「禮物」,傑內西爾不但掠奪這名枉死女孩的容貌,將其光滑臉皮移植到克絲汀娜粗糙的臉龐上,甚至奪去女孩的「身份」,讓女孩父母只能一輩子活在女兒何處去的掛念與疑惑中。
唉,最強烈偏執的「愛」,手段也往往最殘暴自私。
其四,傑內西爾一心要幫女兒找回美麗容顏的行徑,擁有多重解讀空間。
我們可以解釋為父親的贖罪手段(傑內西爾開快車出意外,才導致女兒毀容)、也可解釋成男性以武力強將自身的審美觀加諸在女性身上(女兒「必須」外貌出眾才能活下來)、亦是強勢者為達成目的,恣意剝奪弱勢者生存權的自私暴力寓言(包括地下室被拿來當作活體實驗的狗群)。
其五,克絲汀娜在一次移植手術後,看著自己全新的臉龐讚嘆著說:「這真是一張宛若天使的臉龐」;多麼諷刺啊,如天使般的臉孔背後,隱藏著令人髮指的暴行,如此的美麗是真正的美麗嗎?或是叫人不寒而慄的恐怖與醜陋?
其六,《無臉之眼》結尾收的稍嫌急促,部分情節交代的不甚清楚與零碎,但這部距今50多年前的電影,以今日眼光來看依然精采與趣味,無論是特效或化妝或音樂或影像都夠水準,且數位修復版的畫質相當好,看的相當過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