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出處:橘貓‧夜空
本文含有關鍵劇情透露！
這個，其實我真的很膽小，平常是完全不敢看鬼片的。扣除一些驚悚片型勉強在我守備範圍內，這種純粹想要嚇人的恐怖電影一直都是我的地雷。但基於一直對港片有種特殊情感，昨天半夜看到東森電影台要播映《李碧華鬼魅系列：迷離夜》﹝台灣上映片名：《鬼夜》﹞，還是忍不住誘惑打開電視來看了。
《李碧華鬼魅系列：迷離夜》共分成三個短片：《贓物》、《放手》、《驚蟄》，雖然我膽小得必須連看電視都要把音量放小才能看完，但是還是在這邊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對《李碧華鬼魅系列：迷離夜》故事的看法。﹝現在想想，上一次寫鬼片似乎是《三更2》，也是分段故事。﹞
首先，三部短片都有在結尾放上一句點題的總結，每個人有不同的看法，我是覺得這樣做有些多此一舉。有些故事遠遠看有種朦朧美，你把它說破了就不有趣了，反而像是老師在台上講課一樣，好像前面半小時的故事都只為了後面這句話而生，是有些讓人遺憾的。以下將三部短片分開始來分享，然後結尾處我會再提一下電影中用來點題的結語。
第一部《贓物》，是資深演員任達華轉戰導演的首部作品。
說到《贓物》，常是三部短片中最讓人詬病的一部。因為它的故事很雜亂、嚇人太刻意，在一部短片中放入太多訊息的結果，反而讓人看不清楚一個故事的前因後果。導致整個故事給人的印象是很模糊的一團空。
雖然話是這樣說，但我卻相當喜歡這部短片表現出來的氛圍。任達華的出色演技在電影中起了妙用，開場沒多久他就因為睡不著心煩意亂而起床大聲喝斥自己在家中養的小女鬼娃娃，然後還莫名其妙的跳起一段江南style。穿著汗衫、表情糾結、不修邊幅，粗聲粗氣的樣貌跟市井中的遊民角色有了強烈的連結作用。
任達華詮釋出來的主角是找不到工作只能不斷打零工的社會底層人，而其揣摩出來的神態與現實世界中的底層人樣貌極為相似。「蓋樓的沒樓住，切叉燒的沒叉燒吃……」這個角色中的語氣盡是憤慨與無奈，本是應該幫助的對象，卻又讓你在看著他的時候產生疏離與畏懼的感覺。正如我每天經過後火車站的地下道，都會看到幾個沒地方住的遊民四處閒晃，他們大多批頭散髮，手上拿著關東煮的空碗或酒瓶，在地下道旁可能還有他們隨便鋪出來的棉被，與經過地下道的上班族形成兩個不同世界的對比。
《贓物》這個故事表現出來的氛圍，正是把觀眾「拉」進一個底層人在他殘破的生活中如何看待這個世界的視角。有錢的市民看都市是都市、但他們眼中的都市就成了鬼城。沒錢的遊魂四處遊蕩，還要被有錢的鬼欺負。
主角最後鋌而走險去盜墓勒索，看他在陰森墓地中碎念這是佔地的「豪宅」，其實也有幾分諷刺。沒有資產的活人主角去打劫有資產的死人，其實也是有趣的對比。在陰森墓地中閃過了林雪飾演的撐死鬼墓碑，死後仍然不斷吃著東西，無法停止，非常之諷刺，卻也是我在本片中最喜愛的角色。
這個撐死鬼是電影中「富人」的代表，一方面貼合劇情，是指有些有錢的人死了當鬼都還是比沒錢的人有尊嚴，有地方住。但是一面再看到他在電影中不斷以暴食的鬼形象出現，嘴裡喃喃唸著「好飽啊，好飽啊」，但嘴中還是不斷進食，卻絲毫不肯分享給沒東西吃的路過小鬼。這種諷刺的比較，其實分明是將人影射為鬼，現實中富人的貪婪形象，在本片中就被批判為撐死鬼的樣貌。
明明不需要這麼多錢，但就是不知所以的狼吞虎嚥，到最後滿肚肥腸，在外人眼中看來就是一個不斷往嘴裡塞食物的撐死鬼。
不過，雖然這方面的批判非常有趣，但是電影在主角盜了骨灰罈之後的劇情有些失控。安排出一段鬼回來與人交易買回自己骨灰的片段，讓人摸不著頭緒，最後賜死主角也像是不知如何收尾便一鼓作氣的擺爛。後段與前段的故事在主題上的連貫性不高是本作最可惜的部份。
最後結局看到相片之後，真的不知道它想表達甚麼了，難道是智慧型手機的宣傳廣告嗎？陰間也有訊號、還有拍照功能，快買去燒給你死去的親友喔……
「人和鬼都在找一個歸宿」，這是《贓物》的點題，也是感嘆人不如鬼的哀傷嘆息。
第二部《放手》，是香港導演李志毅的作品，說到李志毅，其實我對他比較有印象的作品是1993年的喜劇作品《風塵三俠》，與陳可辛共同導演，主角有梁朝偉、梁家輝、鄭丹瑞、朱茵……等人。
《放手》其實是一部喜劇味比較重的香港鬼片，在喜劇塑造下，電影中不斷充斥一些有點滑稽的對話，幾乎完全把片中的恐怖感稀釋殆盡。電影中除了開頭一段餐廳撞鬼，女鬼步步逼近的景象頗有壓迫感，此外幾乎再無特別驚人的恐怖畫面，再加上扮演女鬼的女星顏卓靈實在太漂亮太可愛，全片大部份時間又都以時裝出場，觀眾看到女鬼高興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會害怕。
《放手》的故事是相當老套的女鬼復仇記，描述女學生跟老師發生不倫師生戀，之後因為被拋棄，帶著肚子裡的小孩殉情跳海自盡，再化成女鬼回來復仇。梁家輝飾演即將退休的算命師，最後接到這個案子，就跟商店街隔壁店舖對見鬼有異常熱情的女老闆陳慧琳攜手了結這段孽緣。
其實《放手》的主題很簡單，就是放下執著，這實在是沒有甚麼好講的，近來一堆電影都以這個為主題。《放手》其實又講得不深﹝忙著搞笑偶爾還要嚇你一下，哪來時間講深？﹞，「手攤開發現LOVE四字爛掉」這邊其實仔細想想還是有點意思，我也很喜歡算命師那句：「十個男人……九個都……只可惜妳沒遇見第十個」，但確實也只是點到為止，沒特別延伸。但至少本片的結構很簡單流暢，整條故事線的脈絡清楚也不至於節外生枝，沒甚麼壓力就可以把它看完，算是很適合拿來做娛樂消遣的鬼片吧。
然後，不可不提的是結局那個「中樂」笑點真的太神啦，雖然整部電影中幽默的僑段不少，但結尾那個回馬槍真的很戳中我的點，也證明本片的歡樂成份是很夠的。結論是《放手》主要就看演員啦，看梁家輝耍耍笨，再加上陳慧琳在旁搭腔搞笑，還有真的好漂亮的顏卓靈扮女鬼……
「手心的一個字『愛』，變質了，腐敗了，別執著，放手吧」，這是《放手》的結語，我是覺得說教意味挺重，不過就見仁見智吧。
第三段《驚蟄》是陳果導演的作品，也是三部中普遍評價最高的一部。故事切入民俗傳統的「打小人」，前段藉由橋下幫人打小人朱婆婆跟他人互動的方式去帶開故事的氣氛。後段則是女鬼出場，一面交錯女鬼淒厲打小人的景象與被打對象的慘死，一面訴說打小人的歷史。
很有趣，上次看陳果導演的鬼片是《餃子》，但這兩部作品的共通處在於，真正恐怖的東西到頭來都不見得是「鬼」。像《驚蟄》一段，妙齡少女慘遭一班歹徒姦殺棄屍，惡行令人髮指，但鏡頭一轉又讓你看到原來歹徒中也有人是爸爸的角色，外表看來平凡，好像你走在巷口就有機會遇到他一樣。這種氣氛就像《餃子》一樣，當年《餃子》最讓我印象深刻的不是嬰屍，而是狼父性侵女兒最後引發的人倫慘案。將這種大城市中隨處可見的社會案件當做引子，是一精彩的妙用。
《驚蟄》最後爆出來的逆轉，更讓整個故事多了幾分惆悵。人與人之間的情與恨、「復仇」的快意與「寬恕」的無奈……藉由打小人這件事表達出來，其實是所有人都在為自己的情緒找一個出口，結尾處那個開頭打小人的闊太太開車再經過，不久前才剛種下惡因的她，居然立刻就見證了惡果之業報。
人與人之間的愛恨情仇本是一個無解的循環，女鬼最後雖因心軟而放了婆婆一條生路，但就算報了另外三個仇家的仇，又如何呢？那三人造成的傷害已經無法逆轉，報仇看似是要了結前頭的惡果，但又在不知不覺中種下新的惡因。因果之間的輪迴，在人世間迷途，終成為一條走不完的長街，抱有無盡的虛無。
「血債一定要血償。但報仇後，只剩一片虛空」，這是《驚蟄》的結論，雖是因果之論，但卻多幾分無奈的哀傷。
《李碧華鬼魅系列：迷離夜》整體表現有趣，李碧華的故事風味十足，導演表現也頗為有趣。但可惜本片終究是香港鬼片回歸的一個嘗試，而不像是一部完全成熟的佳作。不論如何，像我這種膽小的人也會自願想來被嚇得膽戰心驚，也算是其魅力所在的證明了吧。
※※
影片年份：2013
★★★☆☆﹝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