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青春盛開,在綻放的血肉中──惡之教典
原文出處:橘貓‧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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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的《惡之教典》,讓我在觀賞的過程中不斷陷入一種複雜的玩味心情。當初有興趣觀賞本片,推崇本片的朋友們,大多是因為所謂「獵殺小屁孩」的賣點才來觀賞這部電影,而在電影結局的大獵殺,三池崇史也確實給足誠意。但是,《惡之教典》真正的重點,難道真的是獵殺一堆沒有教養的中學生,來促成宣洩現實壓力的快感嗎?
有別於我原先的預期,我原先以為《惡之教典》是著重在描繪同學間的惡行惡狀,然後結尾讓一個站在道德致高點的平凡教師角色,以一個並非合理但卻合情的姿態,用優勢武力將學生趕盡殺絕,一掃現實生活中,老師﹝長輩們﹞尊嚴不足,平常被怪獸家長與小屁孩侵凌的怨氣。
但是,《惡之教典》的論述重點卻似乎不在這個方向,蓮實聖司這個角色才是整部電影的主體,今天把被獵殺的對象換成任何人都會說得通,只差在蓮實聖司剛剛好是一名老師而已。他今天去當職員,被獵殺的就會是同事;他今天去當車掌,被獵殺的就會是乘客。就這麼簡單。
我覺得可以這樣講,《惡之教典》的重點是蓮實聖司的存在,你可以想像他是一個「生存者」,這種人懂得如何在殘酷的世界找到自己活下去的路。蓮實聖司是一個殺人魔,但從電影開頭有意無意的暗示中,我們可以看到這種性格貌似不是後天創傷造成,而是一種天生的性格。
有些人的天命是烹飪,所以他們去當廚師;有些人的天命是繪畫,所以他們去當藝術家,而蓮實聖司的天命是殺人,這邊的天命,指的不是他在片尾為了脫罪的胡謅,而是他為了去迎合自己專長所投入的世界。對蓮實聖司來說,殺人似乎是一種非常「正常」的事情,我們看到電影中他為了自保而不斷往下進行殺戮,又因為性格上的偏執創造出更多殺機。
毫無疑問,《惡之教典》中的蓮實聖司是個壞人,壞到你會希望他只活在電影中,如果他出現在現實世界中,你會巴不得把這種人拖去槍斃﹝事實上,雖然那句「無行為能力」有點太畫蛇添足,但是結尾那段裝瘋賣傻後吹口哨的脫罪行為,也是實實在在的代表了現實生活中罪大惡極的死刑犯們,跟司法體系挑釁﹞。但是,這個角色最讓人感到著迷的地方,其實要由那兩隻烏鴉來看。
福金﹝Hugin﹞和霧尼﹝Munin﹞,正如電影中提及,是北歐神話中主神奧丁的使者,代表著思想和記憶去將人間的所見所聞和主神做報告。而在本片中,福金與霧尼一直停在蓮實的家門外,蓮實剛開始發現時不以為意,直到他用機關殺了福金,後又拿起預藏的獵槍,正要殺死霧尼時,卻手下留情。
為什麼要留著霧尼?因為只有如此,惡魔的所做所為,才有讓奧丁知曉的機會啊。正如電影結局中的兩名倖存者,雖是蓮實一時粗心的敗筆,但也在結尾時轉化成霧尼的形象。電影中刻意安排二階堂富美的角色做為一名洞悉局面卻刻意避開蓮實老師的旁觀者,或許也正有此意。蓮實在結尾被逮捕後,刻意露出悔意和裝瘋賣傻,其實都只是為了下一次的行動。他同時也毫不避諱的用霧尼這個意象去表達自己的所作所為,不過就是要憑持自己的天命,與天神挑釁罷了。
如果這個世界是良善的?那我身上的惡從何而來?
藉由在美國的回憶片段,蓮實同時開發了自己對殺人的執著,與排除了自己「殺人只為娛樂」的動機﹝雖然這個陰影之後還是一直環繞在蓮實心中不散,體現在獵槍上那隻眼睛上,我相信這是代表他在與自己心中對殺人後感到的愉悅感做對抗﹞。
結尾的大肆殺戮,帶有深沉的黑色幽默,幾個擺明當作笑點的部份就不說了,看蓮實有條有理的把同學一槍一個殺光也是一件相當有趣的事。甚麼霸凌、甚麼同性戀、甚麼師生性騷擾,說穿了蓮實根本不在乎,他在那裡展開大屠殺的唯一原因,就只是因為他完美的自保計劃出錯了,他錯殺了一個不該﹝在那個時候﹞死的學生。於是,只好用更高的屍山去掩蓋掉那個錯誤。「殺戮」這二字本身,一直以來都是他唯一的動機,與其他事無關。
總結起來,我喜歡《惡之教典》表現蓮實這個角色的方式,他的邪惡是天生的,他是一個思考縝密的智慧犯代表人物。行事大膽而瘋狂,且最可怕的一點是:他貼近現實。他不吃人肉、不戴曲棍球面具、頭上沒有針、不會潛入你的夢中,他只會擺起一個正常人的面孔,然後在你轉過身之後拿起獵槍對準你的背。
這種人,最可怕。因為他確實有可能出現在你我的生活之中。
他看事情的方式,佈滿了血腥的氣味。到頭來,不是他是瘋的,而是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質,而他的特質偏偏極端到無法與世界和平共處。
無謂善,無謂惡,天地不仁是最後的解答。
若邪惡注定要被消滅,那為何還要讓他降臨在這個世界上呢?
蓮實聖司對上天的挑釁,是藏在他獵槍暴響底下的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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